第39章 邀约_督公养妻手册(重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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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邀约

  沈姨娘出府一趟不易,罔提这次来的是督公府。

  她一个自小被关着教养的扬州瘦马心中早就七上八下,攥着手绢,下马时,两腿都在哆嗦。

  幸而林皎月很快出府相迎,见母亲神色心中便了解了大概,便仿若随口告知,今早督公上朝去了,沈姨娘才稍稍松了口气来。

  管事和孙嬷嬷等人一听夫人的母亲来了,当即十分重视,将二人请去了花园的水榭里,瓜果茶水一一呈上。

  这番动静下来,沈姨娘再胆小甚微,也看出了女儿在督公府里过得当真不错,将她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个遍,果真样样都好,高兴得没忍住泪。

  期间,爱凑热闹的小珍珠也靠了过来,试探过沈姨娘是个没威胁的,便大大咧咧跳到了对方身上撒起娇来。

  沈姨娘原本见别家贵人养过这种金贵的猫儿,当下喜得不行,眼泪便止住了。

  林皎月笑说:“母亲真是偏心,瞧我就哭,见到小珍珠就笑。”

  “小没良心的,笑多容易,哭才是真的为你好,”沈姨娘轻轻瞪她一眼,轻悄悄地拍小珍珠

  “阆哥儿回去后和我说了宁王府的事,真把我吓得不轻,要不是夫人不允,我那日就想出府来找你了。”

  林皎月眨眨眼,知晓母亲还不知当日事出最大的是她,便也将此事继续瞒下,笑道:“那她今日怎么就答应让您出来了?我原本其实也打算今日回府的。”

  “可能是后来知道了二姑娘有了身孕,在宁王府没受多少罪,她心里松气儿了吧。”

  沈姨娘人美又单纯,被周氏压了这么些年,早已没了一开始还有几分争宠的小算计,道听途说下人们议论的,听什么就是什么。

  林皎月想了想,也有几分道理,便不在意周氏,转头问到阆哥儿。

  沈姨娘叹了口气:“要我说,让他吃这次亏也好,以后凡事就不那么冒失冲动了。”

  林皎月讶异:“李世子踢得很重吗?”

  沈姨娘还不知道阆哥儿背着她偷偷习武,只当一个文弱少年被人这般踹了:“不重也得仔细照料着啊,你们姐弟俩都是我的心头肉,缺斤少两我恨不得给你们自己补上!”

  她想着阆哥儿嘴硬的模样,又气:“可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多气人,我埋怨他,让他下次谨慎小心些,他还怨怼我,说也就是嫁给那李世子的是二姑娘,若嫁过去的是你,他定要再去一趟王府,将你带出来,不受那李世子的气。”

  林皎月眼瞳骤然缩紧。

  原先的猜测,被沈姨娘转述的这句话轻而易举勾连上了。

  前世事发当日,阆哥儿并不在现场,可在那之后,阆哥儿是否如他所言,闯进宁王府了呢?

  若是阆哥儿进了宁王府,惹恼了李长夙,是不是便因此惹祸上身了?

  她伸手去握杯盏,想喝口水压惊,不料心神震颤,连带着指尖也微微发抖,不慎将水杯打翻,惊得小珍珠喵喵叫得跳了出去。

  “怎么了!可是身子还不舒服?”

  沈姨娘赶忙起身过来给她顺气,“我听妙柔和阆哥儿说,你那日身子不爽利提前走了,可是还没恢复好?”

  林皎月任由沈姨娘和阿环一齐给她擦拭指尖还有身上的水渍,不动声色笑道:“昨日应着了风寒,回来睡一觉就好了,母亲不必担心。”

  等那湿漉漉的潮气被擦净了,她终于收拾好心情。

  还缺一条实证,若是前世“意外”打杀阆哥儿的那个人,当真同宁王府有隐蔽关联,便算给她一个明白――当年阆哥儿之死,正是宁王府。

  沈姨娘见她神色平和笃定,果真没多少惊惶不安,便也放心了心。

  四下看看,见阿环离了水榭里,去外头站着了,这才转身,轻轻悄悄将她带过来的小盒子放到林皎月面前。

  深色木盒被轻轻打开,林皎月随意撇过一眼,目光微顿。

  沈姨娘叹了又叹:“本该早些给你的,可成婚太仓促了,我托人加紧赶工,也花了好几个月,还有几样还没送到……”

  木盒的梯笼里,小巧玲珑的铃铛被束着红绳,看起来十分安静乖巧,随着沈姨娘说话动作,被晃动得发出清脆的鸣响。

  沈姨娘继续说,只是声音压低了几分,如同在说些什么不得了的机密:

  “男子再,再怎么说,也都是粗心的,你不要因为他如今待你还不错,就任由他随意拿捏你,母亲给你挑得这些,用起来不会叫你不舒服,你要将这主动权,拢在自己手里!”

  林皎月满脸诧异,终于后知后觉,

  她母亲今日鼓起勇气来督公府,不单单是为了看望她,更是身体力行,教她固宠来了……

  母亲可真是,艺高人大胆,都算盘到到督公头上了!

  原先心中那股沉郁晦气被这几个铃铛轻轻一晃,全响没了。

  可林皎月终归没反驳,也没制止母亲,而是忍着脸红,默默听着。

  学问嘛,用不用是一回事,懂不懂又是另外一回事,不压身的――

  回头就把它们全藏好了,一根线头都不能露。

  她总觉得,被督公瞧见,以他捉摸不透的性格,自己肯定是要吃苦头的。

  沈姨娘一看就知道她存着敷衍的心思,怒其不争地轻轻戳了把她脑袋:“上次跟你说,有空多关心关心督公,熬些汤药给人送去,你定也没照办,再过几日便是七夕了,母亲都替你着急!”

  林皎月哎呀哎呀地撒着娇,握住母亲的手指笑道:“谁说女儿没照办,送过的呀~”

  就是人家没喝,倒了而已。

  沈姨娘将信将疑,终归拍拍她的手:“那你记好,这些东西,是时候用上些,增添情趣。”

  林皎月点头道是是是,心里想,藏起来,您走了就藏。

  等这些重要的事情都说完,林皎月照例问了母亲祖父身子,得知还是老样子,但也没有变得严重,她只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。

  祖父一生洒脱不羁,到老只求家和团圆,谁料前世他们几个小辈一个个踏进万劫不复,叫白发人垂泪。

  可今生,她没被人拘在后宅,林觅双代替她进了宁王府,哪怕再兴风作浪,终归比曾经的她好得多,加上长姐未嫁冯坤,阆哥儿也还没出事,料想祖父应当不至于再伤神了呀。

  她想不明白,索性暂且放下,待他日再回去看看。

  午膳留沈姨娘吃了饭,饭后,林皎月同母亲一道出门,亲自将人送回了南坪伯府门外。

  她今日本不该出门,因担心宁王府的事牵连甚广,且身子也没恢复,该在家好好待着才是,

  可母亲第一次来,她必得作出表现,努力叫伯府、乃至外头观望的人看清楚:督公夫人过得极好,恣意快活,受尽了督公的宠爱。

  只有这样,她的母亲和弟弟,还有祖父,才能好。

  等这阵风头过去,她再回伯府看望祖父和长姐。

  回到洒金巷外头,巧的是偶遇顾玄礼昂首驾马,正要进巷。

  他惯常不在意周围人敲他惧怕或者厌憎的目光,更有甚者,他享受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恣意畅快,整个人高高在上,好似冒着风雪也从容自得。

  林皎月瞧他俊美,瞧他那双会对自己笑得眼眸低垂,心头突然有几分发热,不顾巷口人声鼎沸,街道上贩夫走卒穿梭而过,把车帘揭得更开――

  “督公!”

  周围人群心中皆惊,夭寿哦!

  顾玄礼勒住缰绳,面无喜怒地扭头去看,

  只见马车缓缓从巷外驶进来,人群避如蛇蝎似的给她的车驾让道,像眼睁睁看着年轻漂亮的小娘子从秋日明媚的地方,一步一步献祭到他这头的深渊里来。

  献祭,

  啧,他不露痕迹地勾起唇角,突然很喜欢这个词,因为好似他这个恶鬼,即将把小夫人拉近自己,再一口一口,吞噬殆尽。

  林皎月攀在车窗边,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如此频繁出门,督公可会生气,可她发现,督公好像根本不在乎寻常男子在意的三从四德,礼义廉耻,

  他在对她笑呢。

  林皎月便胆大了几分,更为自己今早不打招呼出行而卖乖,温柔小意地甜甜体贴:“您下朝了吗,今日还出门吗?”

  顾玄礼收回视线,马匹却不快不慢平着车窗踱步,像他慢条斯理心不在焉的说话腔调:

  “夫人要有想杀的人,咱家可以再出趟门。”

  林皎月已经习惯了自动忽略这种屁话,笑得乖巧又甜美,两只细嫩白皙的手臂撑着下巴,眼巴巴看向他:

  “那就是不出门了,我们今晚吃羊肉锅好不好?妾身刚刚送母亲回府,听她说起有家羊肉不错,买了些回来。”

  零星几个跟在顾玄礼身后的蕃子,闻言顿了顿,忍不住抬起眼。

  巷子外头的人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――

  什么,晚饭吃羊肉锅?

  嗜血啖肉的恶鬼九千岁,竟也有被人小意询问,晚饭吃什么的时候。

  哈,他也配?

  他手上沾了多少人命,恣意妄为了多少年,整个京都里哪个角落没有他杀人溅出过的血,这样的人,也能过上如此安逸的日子吗?

  巷外传来此起彼伏的低声叱骂,可他们没胆子指名道姓,更不敢大声嘲讽,嗡嗡隆隆,像烦人的蜜蜂。

  顾玄礼微微侧头,有几分捉摸不透地看向林皎月,

  她听到了,可始终冲着他笑。

  太招人疼了,比小珍珠还会撒娇,谁能不喜欢呢。

  他跟着笑了声,舌尖舔了舔牙根,慢悠悠吆喝:

  “吃,夫人喂的,掺□□也吃。”

  林皎月讷讷。

  他是这么幼稚的人吗,怎么谁的气都要别一别呀。

  林皎月买羊肉,其实还真没想能请到顾玄礼来吃,所以跟在旁边的阿环听到督公应允后,心里有几分诧异。

  那明明就是夫人路过,瞧着新鲜随手一买的,哪来的特意?

  不过她很快垂下头,狠狠压平要翘起来的嘴角。

  夫人真厉害!总能三言两语,就将督公哄得熨帖!

  众人回府后,管事得知了督公晚上要同夫人一道吃羊肉锅,和阿环一样的反应,还是孙嬷嬷忍着笑,恭敬去询问了林皎月,要吃什么口味。

  林皎月想了想,抿唇笑了笑:“我去问问督公。”

  她小步晃去了后院,顾玄礼依旧躺在树下的凉椅上,大槐树的枝叶墨绿得像一团沉沉的浓云,视线落过去都宛若能触到凉意,凉椅旁边摆着盆冰鉴,幽幽散着寒烟。

  林皎月四下望望,还没说话,那头顾玄礼抬起眼皮:“大活人在这儿呢。”

  林皎月笑出来,走过去蹲在凉椅边,下巴枕上他的手臂:“看见啦,只是在想,梅掌班今日不在,您也没喝药。”

  顾玄礼呵了声,不置可否,手肘反过来,轻轻捏住她尖瘦的下巴。

  热热的。

  夏末初秋,秋老虎时不时发威,熏得她脸颊微微泛红。

  “有事说事,撒什么娇。”

  林皎月目光微动,夹着狡黠的精光,不退反而贴贴他的掌心,小声道:“因为妾身怕今日上过朝,督公不开心了。”

  他烦她哭的时候,随口提过,今日上朝定会因大闹了宁王府,被参。

  顾玄礼:“……要不开心还等到现在?”

  在巷口的时候,她一双笑眼灼灼如华,也没见怕啊。

  小心思挺多。

  他漫不经心切了声,闭上眼,想到今日早朝时的场景――

  因他到底没动手要了世子妃的命,宁王不好借题发挥,只得沉着脸,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,只有几个大臣满脸痛心,却也仅仅只敢拐弯抹角地暗指,厂卫司太过目中无人了些。

  这种无足轻重的抨议,如同御史台每日的日课,叫人连提耳详听的兴致都没有,论及生气,不过是为了哄她不哭,随口糊弄的。

  圣上其实希望看他同宁王闹僵,不仅仅是宁王,但凡在京中颇有威望的皇亲重臣,圣上私心都恨不能叫他一个个手刃,哈。

  可惜,继位两年,除了厂卫司,京中其他势力仍盘根错杂,边关的镇国军被蛮子绊住,一时半刻也回不来,圣上的龙椅便算是没坐稳,

  所以所有人也不敢真有什么大动作,连瞧自己在京中横行无忌,抄家冲府,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。

  他们都怕他,却又都馋他是把好刀。

  有什么好气的,这就是他所求的。

  “那如果督公没有不开心,我撒娇,也只会让您更开心呀,对不对?”

  林皎月下巴轻轻枕着他的掌心,眯着眼笑道。

  顾玄礼怔了很久,才睁开眼,还没说话,林皎月就小声打断他:“不要说我脸皮厚了。”

  说了那么多次,再好脾气的人也要反驳。

  顾玄礼眯起眼,看她说话时,眼睛闪烁灵动,脸颊上的雪白肌肤随着唇角勾勾扬扬。

  他舌尖抵了抵上颚,宛若伺机的毒蛇已经舔舐到猎物。

  “夫人不让的规矩越来越多了。”

  半晌,他轻轻哼了一声,伸出两只指腹,夹了把她脸上的小软肉。

  软糯糯的,比捏小珍珠时还细腻滑手。

  林皎月观察了他的神色不似不悦,心中悄悄松了口气,心有灵犀般提道:“连小珍珠也有它的规矩,过了两个时辰的鸡肉就不吃了,也没见您饿着它呀。”

  所以她规矩多了点怎么呢,她是他的夫人,是府里的女主人,他若准得再多点,她的规矩还能更多。

  顾玄礼不和她拨这口舌,懒洋洋抬眸:“到底什么事儿,这会儿不提,没准咱家明日就不应了。”

  “提的提的!”

  林皎月往后仰身,空出间隙握住顾玄礼的手,微微提着心跳,将自己的手指一一卡进他的指缝间,

  “今晚的羊肉锅,督公要吃白汤还是红汤?偏甜口还是辣口?”

  她殷切切地看着他,满脸较真。

  顾玄礼沉默了好一会儿,

  半晌,他开口:“还有呢?”

  林皎月眼中一闪而过诧异,叫顾玄礼窥见后,刚刚宛若半步悬空的心脏重新缓慢正常地跳动回来。

  哪怕她说过喜欢他,他也有分寸地晓得,自己这种混账玩意儿,之所以值得她喜欢,也该是因为她对他有所求。

  他不怪她,反而觉得这样很好,有目的才能长久,才能更受他掌控,

  如同他有目的,才能在这十几年间,勉强维持个人样,对着两任天子、三姓主子俯首称臣。

  他漆黑的眸子划过克制的笑,瞥了眼被林皎月交缠的手,轻轻抬起,牵动另一只冰肌玉骨的手:“说吧,咱家今儿个心情好,都应夫人。”

  林皎月低头看了眼,抬起头,嘴角悄然扬起:

  “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,若那日督公无事,就陪妾身去城里看看花灯吧。”

  她眼里落入树枝间漏下来的光斑,熠熠生辉。

  她险些忘了,回门那日之后,他对着有求而来的自己,也曾这样一口一个还有吗。

  想来,他向来难以置信,原来有人真的对他无所求,亦或是所求得如此简单,所以那日终于失了预计,恼羞成怒。

  可她不想让他总囿于那股子孤独冷寂的预计里,她想温暖他,待他好一些,一次不成,就两次,总有一天他会习惯的。

  顾玄礼难得哑口。

  最后,他选了白汤锅,难辨喜怒地叫她同厨房说一声,厨房自己会看着办,

  至于七夕,瞧着小夫人翘得压不下去的嘴角,他板着脸没好气让她回去等着。

  他真是高估了对方,明明是最好的时机,让自己出手替她找宁王府、或者是旁人的麻烦,她却只有如此浅薄的情情爱爱!

  她知不知道,落到实处的好才是好?

  光想着从他这儿卖乖,卖到最后又有什么用,不提前把她那些乱七八糟的障碍扫了,不提前把要杀的人杀了,就等到哪一天,同自己一道进坟冢……哦不对,死心塌地跟着他,被抛进乱葬岗吧。

  顾玄礼躺在阴凉里许久,仍是消不下从心口涌入浑身的热意。

  吃什么羊肉锅,还没吃就燥得人发慌。

  林皎月不知道顾玄礼心里竟然在如此扭曲地编排,她乐滋滋地回来将顾玄礼的口味告知了孙嬷嬷,再跟着孙嬷嬷一道去厨房,亲眼看着厨房收拾烹饪。

  厨子手法精湛,很快便拾掇干净鲜红的羊肉,焯去血水,再放香料入锅,炖煮出香浓的肉香。

  林皎月看了一半,悄声问孙嬷嬷:“可是因为督公不沾酒,所以府中炖羊肉时也不加烧酒焯水呀?”

  孙嬷嬷讶异一番,随即叹道:“是了,老奴忘了京中的做法是要用酒的,也不知夫人可否吃得惯?”

  林皎月恍然点头,下意识想起阆哥儿曾经戏说逸闻,听闻西北戍边的将士们吃羊肉也不用酒,因着边关物资珍贵,酒是能救命的东西,自然不会为了追求烹饪口味就加。

  她抿唇笑道:“是没吃过这种做法,但尝试一次也不错。”

  随即她想到什么,盘算着手指掐算日子。

  “夫人,您在数什么?”孙嬷嬷好奇地问。

  其实她已能大致猜得出督公哪日喝过药,他每次喝完,原本或温热或滚烫的身子,都会变得格外寒凉,而刚刚她去握他的手,明显不是那副温度。

  她想了想,轻声回答:“羊肉易上火,我去熬些上次的补汤,缓缓羊肉的热气。”

  孙嬷嬷讶异:“上次那补汤……”

  她记得,夫人熬过一次,还亲自送去了厂卫司,可那次回来,夫人将汤碗食龛送回厨房,再未提一字,督公也隔了许久不曾回来。

  这次……

  她顿了顿,没说什么旁的话,只点点头:“老奴帮您。”

  一下午匆匆过去。

  顾玄礼晚上拉着张脸,慢吞吞走到堂前时,便看到满桌琳琅佳肴,撒了香料的羊肉汤浓香滚滚,给入秋的寂夜凭添人间的烟火气。

  林皎月见他来了,笑眯眯去牵他的手。

  “您来啦~”

  声音如同雀跃的黄鹂鸟迎接心上人,丝毫不像是对着个神憎鬼嫌的死太监。

  嗯,手掌心尚且算温热,没喝药,林皎月脸上的笑意更热烈几分。

  顾玄礼的目光从桌上挪到她的脸,她竟因为和他一道吃饭,还上了妆,额头的朱红花钿被烛火照映,泛着比浓香佳肴还勾人的细腻脂光。

  顾玄礼喉头微动,任由她牵住自己落座,丫鬟们这才陆续上前,伺候主子漱洗用膳。

  这依稀是他们二人第三次同桌用食,第一次在瑞王府赴宴,两人各怀鬼胎,能撑着体面已极为不易,第二次也尽是他在恶劣逗她,自然食不知味,

  不似今日,羊肉酥烂冒着热气,淡淡的腥膻被浓烈香料覆盖,一口咬下,满是奇异脂香。

  其余菜色也都是府内厨子的拿手好菜,听闻今晚夫人邀督公一道用餐,自是十八般武艺尽显。

  顾玄礼自己都不知道,他还有吃得这么多的一天。

  林皎月倒是看的很开心,笑得他一边漱口,一边目光飞过来:“瞧夫人高兴的样子,不知道还以为这些都是你做的呢。”

  林皎月噎了下,撇了撇嘴,也扭头边漱口边道:“您若是不介意,我是可以做的。”

  就怕吃了,他不会似现在这般好心情了就是。

  顾玄礼自然也知道,他的小夫人再可怜兮兮,毕竟也是南坪伯的孙女,哪会自己下厨。

  林皎月抬起眸子,小声又认真地问:“若我做了,您会用吗?”

  顾玄礼冷飕飕想,干嘛和自己过不去。

  可她额上的花钿实在好看,哪怕被肉塞饱了肚子,他依旧心心念念垂涎。

  “会,”他慢条斯理抵了抵上颚,连哄带骗,“咱家不是说了吗,夫人喂得,□□也吃得。”

  就是他的小夫人,得付出点代价。

  林皎月几乎忍不住笑,轻轻对他说,等着,便起身提着裙子跑开。

  他啧了一声,开始害怕她真去破坏后厨了,不一会儿,林皎月端着托盘,盘上摆放着两碗看起来熟悉,味道也熟悉的补汤过来。

  “羊肉腥膻上火,夫君,妾身熬了温和的补汤呀。”

  她惯常聪明又心机,忐忑不定讨好他的时候,总是爱叫最旖旎的称呼。

  妾身,夫君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皎皎:大郎,喝药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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