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2 章_公子不我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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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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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阿玉眨眨眼,笑道,“夫君的消息好生灵通,你刚回来,怎么就知道宫中有客?”

  纪堂的脚步微顿了一下,继续牵着她向前走。阿玉只听他叹了口气,道,“我挂念家里那个身体不好的人,刚一回来,就赶去后院瞧她。”

  阿玉怔了一下,却见那男人凤目含笑,向她望了过来,他柔声道,“没想到回去了后竟扑个空。问过了内侍,我才知道她去见客了。”

  他的裘衣上有着一圈高高的毛领,阿玉面上一红,把脖子缩了缩,刚好把一张脸半埋在毛茸茸的领口,只露出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。

  见她缩到了裘衣里,纪堂以为她是冷了,忙拉着她加快了脚步,道,“你穿得太少了,这样的天气最容易生病。这次就算了,下不为例,”

  阿玉和他飞来的眼神对上,有些羞怯地垂了眼睛,轻声道,“夫君勿忧,屋子里火墙烧得足,阿玉不冷的。”

  她想了想,一双明眸又偷偷向身旁的男子望了去,道,“方才,王伯姬与我谈了些夫君之前的旧事。阿玉心中有些思量,想向夫君求证一番。”

  两人回了屋,纪堂亲手把阿玉身上的裘衣和外袍解下,又十分坚持地把她扶到了床上。

  阿玉拗不过他,只得由他安排。

  阿玉一向知道他是坚韧不拔的,在某些事情上,他更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坚持。

  从那天她晕过去之后,纪堂像是忽然意识到了她的娇弱,他对她那副小心翼翼地样子,让阿玉觉得好笑极了,仿佛她就像那两只小泥老虎一般,怕压、怕磕又怕碰。

  她刚在床上躺好,纪堂颇不放心似的,又往她的身上仔细裹了一层厚厚的被子。

  后院火墙的温度一向烧得高,尽管窗外刮着刺骨的寒风,仅有一墙之隔的屋内却依然是一片和暖。

  纪堂总是在屋里穿着单衣,像是很怕热似的。阿玉起初还以为,穿着单衣烤火炉是他的癖好。直到后来,她去了他的书房才知道,原来整个华阳宫里只有她在的地方才会烧得这样热。

  原来他是顾惜她一个来自南方的女子,不习惯这里寒冷的冬天。

  阿玉那时就对他生出了心疼。

  他不是个喜欢夸夸其谈、吹嘘标榜的人,无论做得再多,他还是把一腔心意深藏起来,不在外说一句。

  屋外严寒,屋里温暖,一冷一热间,纪堂觉得喉咙有些发痒,他尽力压住喉间的那股痒意,等把阿玉在床上安顿好了,他这才转过身去,低低地咳了几声。

  从那次伤后,他这个咳嗽的毛病就一直没好,遇上天气变化,更是时不时就会发作。

  阿玉听了他的咳嗽声,担忧起来,掀开被子就要下地给他倒浆水。纪堂的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,他把头微微一偏,眼神一望过来,就把她喝止在了原处。

  阿玉又乖乖地把腿缩回了被子里。见她回了床上,纪堂给自己倒了杯浆水,接着一饮而尽。

  他清了清嗓子,这才坐到了她的床边,问道,“她方才与你说了什么旧事?阿玉又要向我求证何事?”

  阿玉在床上扭出个弯曲的形状,歪过头看向他,道,“我想问问夫君当年落水之事。”

  纪堂一听,就猜出了王伯姬的心思。他向阿玉的面上看了过去,眸子里隐隐现出了一缕暗色。

  阿玉却不闪不避,目光和他的视线大方地交织在了一处。

  纪堂盯着她看了半晌,缓缓道,“那件事情,我到现在还一直觉得如同幻梦一般。”

  他双目放空,陷入了回忆,“那天上午,我和爰方如往常一般,一道去上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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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课。我还记得,那天为我们授课的是王博士,也就是现在的宰相王眷,他给我们讲了一段儒生的《齐论》。我那时便住在太后宫中,晌午吃过饭,我想着下午有御射,便同爰方分了手,回转去往太后宫中要取我用顺手的长弓。谁知会莫名其妙得涉入渭水之中...”

  阿玉急问道,“那,夫君是否还记得别的什么?只要和这件事想关,不拘什么都成。”

  见她对此事抱着一腔热忱,纪堂仔细地想了想,最后还是揉了揉额头道,“...什么都想不起来,那段事情就像一场梦一般,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。”

  他犹豫了一下,又道,“我只记得,隐约间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脑中回荡,它像是要告诉我,只要我一直往前走下去,就能见到心中想念之人。”

  阿玉听到此处,目光微微闪动,她低下了头,伸手托腮,沉思不语。

  纪堂见她突然又不说话了,有些急迫,“我醒来时,人就已经在太后宫中的寝殿里了。那时宫内皆传闻,我为王伯姬所救,可我全无头绪。”他皱了一下眉,苦恼道,“我后来做了一番打探,才得知,的确是她最早发现我的,但实际把我从水中救起的人是宫中的几名卫士,与她并无直接干系。”

  虽然他和王伯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,可他还是深恐阿玉会误会他们的关系。更何况还有蔡侥这样的人满口胡说,他心中多少有些忐忑。纪堂想到此,顿了顿,郑重道,“若现在还有人在提相救的传闻,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,阿玉莫要当真。”

  他神情端严,像是急于要证明自己话里的真实性,望过来的眼中却分明显出些窘迫,阿玉不禁抿嘴笑了出来,她道,“其实,我今天向王伯姬道了谢。”

  纪堂一愣,却见阿玉收起笑容,正色道,“我怀疑,夫君当年中了祝由术。”

  她的话一出口,纪堂的脸色就立刻变了。

  世人皆知,当今秦王最恶方士。而事实上,直至十数年前,秦国内巫术之事还是方兴未艾,但据说后来有方士作祟,扰乱秦廷。秦王这才一怒之下,用雷霆手段,把境内大小方士全都抓捕起来,就地坑杀。秦境之内盛行一时的行巫之风方才消弭于一旦。

  纪堂不可思议,喃喃道,“巫术...方士...难道这宫中还有个懂得巫术的高人不成?”

  他忽地握住阿玉的手,道,“阿玉,你确认我中了祝由术吗?”

  阿玉点了点头,笃定道,“祝由术是巫医常用的治疗手段,施法结束后,病人往往会出现神情恍惚等症状,记忆上也会有一段时间的空白...”

  她迟疑了一下,下定决心,道,“夫君应知,楚国盛行巫事,历任王族都须得学习巫事。实不相瞒,在楚国的时候,我亦曾跟随我国大巫祝学习一些粗浅的巫术。”

  “阿玉虽不精于此道,但对这些多少都有些了解。夫君的症状,我有九成的把握肯定,这就是祝由术。”

  纪堂定定地看了她一会,忽地把她的手抬起,低头在手背上吻了一下。

  他的唇只是温温的热度,她的手却像是被火燎烧了一下。阿玉被他惊得一愣,她“嗖”得把手抽了回来,难为情地压在了自己的胸口。

  纪堂笑了一下,深深地望着她道,“阿玉,多谢。”

  时间过得飞快,一月之期转眼就到了。

  纪堂他们出发的这天,正值大雪节气。

  大者,盛也,至此而雪盛矣。今天的天气也如节气一般,一大早外面就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。

  阿玉如愿以偿,她得到了纪堂的应允,和他一道前往秦国最北边的北地郡。在离开前,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偌大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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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宏的华阳宫,心中万分平静,没有一丝留恋。

  由于今天还有朝会,大多数的官员在前一天傍晚就向纪堂送别,只有申行等少数几位年轻的官员,在宵禁开城之际就早早来了华阳宫,亲自为纪堂送行。

  阿玉远远就看到台阶下的纪堂,他一身胡服,和申行他们正在叙话。他的身形站姿,迎着漫天的大雪依旧笔挺,宛如一棵不惧严寒的苍松。

  申行远远地见到阿玉涉阶而下,忙向她行了一礼。阿玉见了,也遥遥回了一礼,便扶着阿湘的手,向马车而去。

  还没走到马车边,阿湘忽地惊喜道,“咦,公主你看,那个车夫,是不是韩统领?”

  那站在马车旁的车夫,穿着厚实,头上戴了一顶御寒的厚毡帽。他见阿玉过来,行了一礼,抬头道,“夫人。”不是韩潜又是谁?

  阿湘高兴了起来,她笑道,“韩统领,你回来了?!你这次是跟着公子,不走了吗?”

  韩潜一拱手,朗声道,“属下韩潜,已辞去玄甲卫的职务,现在并非统领,只是公子的近侍一名。此番专程为夫人驾车。”

  韩潜回来了,阿玉也生出了欣喜,她柔声道,“公子与我皆仰仗韩侍卫,这趟便有劳了。”

  韩潜听了她的话,再度躬身,恭敬行礼。

  阿玉微微一笑,就着阿湘的手,登上了马车。

  外面的天空灰扑扑的,阴郁地令人迷蒙。阿玉刚掀起了窗帘的一角,就有一阵风卷雪吹进了车窗。

  阿湘忙把那帘子放下,她往车中的炉子里又加了些炭,生怕阿玉被那冷风吹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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